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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 所有星光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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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锖义锖] 《春江花月夜》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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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ning:本章有R级情节




06

 

 

我连忙上前。

 

“义勇?你怎么在这里?”我发现他鼻头有点红,显然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联系一下?对了,你今天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

 

义勇在他的围巾里笑出声来。“问题太多了,锖兔。”他吸吸鼻子,“我听香奈惠说你们已经结束了,就先来这里等你。至于医院的事,”他拉住我的手腕向宿舍的门口走去,“我进去跟你说。”

 

 

义勇在我后悔今天早上没收拾房间之前打开了灯,他环顾四周,选择了一个光线比较明亮的地方,站在那里,脱下他的外套。我以为他会给我看他的检查单或者X光片之类的东西,但他看起来没准备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什么东西,只是手放在了自己黑色高领针织衫的下缘。

 

“你不要惊讶,”他说,缓缓撩起上衣,并把休闲裤往下拽了拽。我瞪大眼睛。

 

不是因为第一次在现实中目睹他肉体的冲击。他结实的小腹上出现了玫红色的对称藤蔓图案,看上去就像下流的限制级漫画里会出现的东西,但我知道它的形状就是抽象化了的那盆植物和它的花。我盯着图案正中央的心形咽了一口唾沫。“我能摸摸它吗?”

 

义勇好像没察觉到我一出口就后悔问了这个问题。“请便,过来就是想给你看看的。”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下腹部,“你感觉一下。”

 

平生第一次,我像父亲曾在讲述往事时提到过的那样感到难以呼吸。通常应该是在一个神圣的场合。不是现在。

 

义勇小腹部的花纹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就好像那里有另一个生命的心脏。

 

 

 

义勇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几张X光片。

 

“一颗像种子的东西,”他递给我,“至少医生是这么说的。和我的神经纠缠在一起所以很难做手术摘除。”义勇抿抿嘴唇,“暂时还没出现其他情况,只能先做观察。”

 

我接过来。模糊的阴影显示他的下腹腔的确有一个异物,形状过于暧昧,但我隐约觉得它可能和我们的种子非常接近。“什么时候出现的?”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嗯、总之感觉它在动,这不太对。而且……”

 

“怎么?”

 

他在手机里调出相册。“我的那盆开花了。”

 

我接过他的手机,屏幕上是那盆盆栽,已经像我的那株一样完整,区别在于他的花是靛蓝色的。只是盯着画面上的花心和触须都让我头脑发晕,我把手机交还给他,在和他冰凉的手指相碰的瞬间感觉心脏猛地突了一下。我咳嗽着移开目光:“它……很漂亮。”

 

一句蠢话。义勇的耳朵却红到了脸颊,我听见他小声说:不如你的那朵漂亮。我等着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意识到有人该说点正经的。

 

“我今天见了真菰和香奈惠她们,”我斟酌着说,“我已经有点眉目了,需要对这东西的来源做点调查。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先去看看。”

 

“她们已经告诉我全部的事了。”义勇尖刻地指出,“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过去?”

 

“听着,义勇,这颗种子是我给你的,如果有什么危险,应该让我来担起责——”

他的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别说了。”他低声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我看着他沉郁而坚定的蓝色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能够妥协的东西。我握住他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到时候你站在店门外等我,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好吗?”

 

“我——”

 

“就这么定了。”我坚决地说,“有一个人在外面呼应也很重要。不过那是明天的事,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我整理他翘起来的头发,“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煮点夜宵,过会儿送你回去。”

 

义勇点点头。我刚走到厨房门口,忽然听到他喃喃说:“不对劲。”

 

我连忙回头:“怎么了?”

 

“你的花应该早就开了,”他说,“为什么这里没有那种香气?”

 

他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就算我开了窗,这香味消失得未免也太彻底了。难道那盆花出了什么事?我快步冲到阳台和客厅的交界处,在看到它的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那盆东西结出了果实。一枚小小的,尚未成熟的白色浆果。

 

 

 

 

我和吃完一份煎饺并擦好了嘴的义勇对坐在那盆结出果实的盆栽前。

 

“你怎么看?”我问,“我觉得可能和你现在下腹的那个东西有什么关联。”

 

义勇盯着它花蒂旁边翻卷的干枯花瓣。“我不知道,或许去掉它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他伸手就要探向那个果实,我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行!体积这么大的东西,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义勇闻言乖乖缩回了手,垂着眼睛看着那盆东西。“我会小心不让那一盆结果的。”他轻声说。

 

“难度很大,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一株是怎么结果的。”我苦笑着,“不过谢谢你的好意。”

 

义勇看着我。“锖兔,不要那么客气。”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要害。我现在是不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了?回想起你的决心,如果你是个真正的男人的话。我两手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义勇,我——”

 

我看到他突然颤抖着弯下腰。“义勇??怎么了??!”

 

义勇低着头歪倒在冲过去的我怀里,他脸色发红,喘着粗气,听上去不太好。“锖兔,我有点……”

 

我抱起他,移到沙发上,急匆匆地打算给他去找点水,却被义勇拉住了。

 

“没关系,”我听见他虚弱地说,“只是突然有点心悸、”他右手摁着心脏,紧紧皱着眉头,“真的没关系的,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他的手很凉,我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突然变成这样,我只能安慰他马上就过来。义勇可能只是轻微的低血糖,等我拿了水和能量条过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但是仍然紧闭着眼睛,似乎在期待我过去,我在他旁边坐下,拉住他的手。“好多了?”

 

义勇点点头。“刚才心跳好快,”他哑着嗓子说,“突然一下子就没力气了……谢谢你。”

 

我捏捏他的手:“刚才是谁说不要让我这么客气?”

 

义勇闭着眼睛笑出了声。等他停下,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但并不是让人感到焦躁的那种尴尬的寂静,好像我们都在温柔地等待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是在一场志愿活动上。”义勇轻轻地开口,“你很显眼,但不是因为头发。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为了素未谋面的人这么努力。”他摩挲着我的手指,“我报了名,但好像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个假期你去了坎帕拉。”义勇抬起头真诚地看着我,“你真了不起。”

 

我感觉我的耳朵也红了起来。“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我想了想:“你也是,你很细心,观察到了我们舞台装置受力的问题。”我伸出手阻止想说什么的义勇,“别说剧团里也有其他物理系的学生。他们也看到了,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也只是想要最大限度避免有人受伤而已。”

 

“这就是你珍贵的地方,义勇。”

 

他别过了脸,脸颊红得就像是真的发烧了。我凝视着他紧张地颤抖着的睫毛。现在是时候了。

 

“义勇,我有话想对你说。”

 

听到这句话的义勇像受惊的猫一样从沙发上猛地坐了起来:“什么?”

 

“有关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的事。”

 

他跳了起来,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想听。”

 

“义勇!我的意思不是——”

 

“我姐姐说过好的葡萄要留到最后一颗吃,”他喃喃说,“她经常说提前吃掉了会有厄运。”

 

我有点生气。“如果是坏的葡萄呢?”

 

他看上去被刺伤了,动摇而受伤地看着我。“那我不想吃。”

 

钻牛角尖的义勇就像小孩子一样固执,把力气用在破除他的迷信观念上就太傻了。我哭笑不得,决定先顺着他的意。我知道他在怀疑我其实要说一些推开他的话,也许和他谈谈我的梦会让一切顺利一点,也许不会,但现实总是存在得更久,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过我的那句话很显然搞得他有些手足无措,四处找他的包,一副现在就要落荒而逃的样子。这不太像话。我憋着气把他的外套扔给他(他看起来受惊得更厉害了),一语不发地送他到玄关,等到打开门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褪得苍白,接过我递给他东西的手都是抖的。然后在义勇绝望到口不择言地把再见说成永别之前,我拽过他的衣领,亲吻了他的额头。

 

“觉得恶心吗?”

 

他呆呆地看着我,摇摇头,又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也不觉得。”

 

“锖兔……”

 

我笑了。“一颗好葡萄,”我捧着他的脸,再一次亲了亲他的鼻尖,“按你说的,等我们回来再吃。记得准备好我那颗。”

 

 

 

送走义勇后,我回到那盆盆栽前。它的生长速度还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白色的浆果现在已经从花蒂处镀上了浅浅的红色。我没有伸手拨弄它,只是低头看了它半晌。

 

“我们不会输的。”我低声说。

 

它的枝叶在无风的房间里晃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话。

 

 

 

 

……倒也没必要这么回应。

 

我无言地坐在草甸上仰望植物园的玻璃穹顶,它亮晶晶的,折射着无辜的阳光,此时此地的万事万物在它的照耀下宁静得仿佛不像一场刚刚宣战的大战前夕。如果你是友善的,那就给我们一个答案。我在心里说,毫不意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义勇似乎不在这里,我站起身环顾四周,打算探索一下这个地方。现在的花香闻起来有点远,像是隔着玻璃传过来的。我拨开挡住视线的几株大叶植物,它们看上去有点像破碎的鲸鱼翼,闻起来甚至还有点海的味道。这里除了那栋小屋应该还有其他建筑,我漫无目的地穿过一些形似胃袋的捕虫草,经过向下垂着虬曲而柔软的粉色果实的花架,在几丛像毛细血管一样细密的灌木前面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地图,材质像是放在太空船上运送到太阳系之外的那种永不变性的金属,标记着我的位置。看起来我现在正在植物园的西北角,中央靠门口的位置是我们第一次在梦里见面的喷泉,东南方向是那条河流和木屋;地图的右上角有一间图书馆大小的建筑,我仔细记下通向它的路径。去那里要经过一片没有标记的区域,我摸摸腰间,放在枕头下的刀当然不会在这里。义勇在哪里?我还是在担心这个问题。但既然花香离我越来越近,他可能就在我前进的方向上。

 

万中之一,他绝对不能有事,我深吸一口气,踩着开始逐渐变成淡紫色的草甸向奇花异草的深处走去。

 

 

 

没有标记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田野,生长着我从未见过的淡粉色茅草,如果它们摸上去不像柔韧的肌肉组织在并并且顶端生长着像一串眼睛的麦穗的话,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社交网站拍照圣地。我努力在齐腰高的柔软植物中穿行。梦就是这么荒谬,明明这应该是一个及目可眺的室内空间,这片旷地却像没有尽头。花香越来越近了,同时伴随着清新好闻的气味。前面那块茅草停止生长的坡地上似乎有什么,我马上就能看到了——

 

一片风信子。义勇躺在风信子的花甸里。

 





落月摇情满江树







我们安静地握着彼此的手互相凝视了一会儿。“感觉好吗?”

 

义勇点点头。“不能再好了,”他轻轻说,“尽管我永远做不到这个。”

 

“你的确做不到。但你以为我会在意吗?”

 

他眨眨眼睛,看上去有点动摇。“可是,你很喜欢……”

 

“我很喜欢,因为是你。”但无论多么昂贵的甜点也永远只是主菜的点缀,“不过我们即使不要那些也可以一起好好地生活,义勇,生活的谜题并不只有一个答案。所以才有此时此刻的我们。”

 

义勇水蓝色的眼睛看着我,那片海里好像驶来了一条帆船,“一起生活。”

 

“是的,”我抵着他的额头,“一直,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如果你记得,出去以后不要反悔。”

 

“我怎么会反悔,”义勇的手指在我的手掌里颤抖,“锖兔,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开始吻我。这是一个由义勇主导的像夏季风暴的余韵一样的吻,包含了他的感动和对于未来的决心。等两个人的气息平静下来,我把我们的衣物从草甸上拿起来:“这里有一个建筑,我感觉那里有什么。你要陪我去看看吗?”

 

他接过自己的衣服:“事到如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说不,锖兔?”

 

我笑了。不论生活的谜面是什么,他永远都是正确的那个谜底。

 

 

 

 

走出未标记的区域后,我们很快就看到了那栋建筑。

 

我的知识无法辨认它属于什么建筑风格,但我相信哪怕一个专业的建筑学者站在这里也很难给出一个确信的答案,或许它类似于高迪——但远比那更扭曲,也更庞大。它符合某种凌驾于知识条例之上的完美规则,不可思议地伫立在那里,却又让人感到它是一种亘古以来的理所应当。仅仅是建筑本身的威压就让人不愿上前,但我们必须去看看,我和义勇交换了一个眼神,交握的手十指相扣。

 

构建起那栋建筑的既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像是某种巨大而古老的生物的骨骸,而那种生物也绝不可能存在于地球之上。我并没有找到它的入口,但它的侧面似乎因为一小部分的坍塌而形成了可以攀爬的坡度,上面似乎是一列窗口,我们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在坍塌的尾部站住了脚。义勇先看到了那里面的东西,他眼中流露出震惊和恐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尖叫声泄出来。

 

 

我向窗子里看去。靠近另一侧墙面的是一只臃肿而巨大的生物,皮肤犹如灰败腐烂的海洋生物,它坐在一扇破旧的书桌前,用形状模糊的前肢拿着笔,正在写一本日记。

 

 

 

这一切像个可怖的玩笑,却不知道荒诞的是哪一部分。我第一次祈祷这是一个真正的,与义勇无关的梦,而人们一般不会在梦里死去。我向义勇打了个手势,他点点头,蹲下身让我踩着他的肩膀上去,我在落地后尝试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上来。那个巨大生物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我和义勇在这栋建筑“窗户”的边沿小心翼翼地行走,一边观察着它的内部。

 

尽管在布局上有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怪异成分,比如书籍全部分类放置在标记着无法阅读的字母的巨大试管里,但——我得说它已经很接近人类了。一张铺着格子桌布的饭桌,一把摇椅,那张破旧的书桌,甚至还有一架钢琴,上面摆着一支插在干净水瓶里的玫瑰花。这一切的印象太过矛盾和诡异,我感觉我的头又开始突突发痛了起来。就在我出于眩晕而失去平衡,义勇因无法拉住我而尖叫出声之前,一种柔软的触感接住了我们,把我们放在了地面上。

 

我抬起头,巨大的生物那犹如海象一般的头颅悲伤而安静地凝视着我们。

 

“人类哟,好久不见。”

 

我很庆幸它用我知道的语言开口了。“呃……您好,请问您就是这个植物园的主人吗?”

 

它缓缓摇动身体。“爱女之物,吾代为看管而已。”它绛紫色的六只眼睛朝向我,“疑问,回答,离开。”

 

我正想开口,义勇先迈出一步。“我的身体里有一颗种子,”他说,“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盆和我们的身体息息相关的植物,如果不解决会很危险,请告诉我们方法。”

 

生物的紫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当人类承认他们从淤泥中来,那罪孽便随着爱的照影而去。

 

为了防止醒来后遗忘,我知道我得把这个熟悉的莫名其妙的启示烙印在我的灵魂上。“谢谢。还有更多的吗?”

 

“我只是梦之境界的主人。”它拖曳着身体走回书桌,“你们还需要经过奈亚的同意。”

 

“奈亚?”

 

“梦该醒了,人类。”

 

 

 

 

我睁开眼睛,窗外是一整个白茫茫的早晨。手里似乎有一个异物,我低头一看,是一枚刻着不可阅读的字母的骨片。胸口似乎有点湿漉漉的,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抓起我的手机,还没有打字,义勇的信息就传了过来。

 

凪 08:13:12

 

抱歉,昨天太怯懦了

 

凪 08:13:29

 

真想现在就给你那颗葡萄

 

凪 08:13:48

 

但我们先去面对该面对的吧,我在楼下等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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